火童

【团孟/甜饼】太阳照常升起

*小太爷视角

*时间线在第七集前

*四七八团，温正，二〇〇出自《大烟帮》

提起死啦死啦我的心里总是憋着一股火，骂又骂不得，一开口我总是能想到他冲我灿烂而讨好的笑容。只要他一开口，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。他是我们中唯一一个说普通话的，像是一个异类，却在某些时刻同我们的家人一般。

“传令兵，三米之内！”

他喊的时候恨不得把天喊破了，惊天动地的，但一般都没什么大事。无非是闲的没事了想找人说会话，或者是谁谁谁又阵亡了。我拖着瘸腿一步一步挪向他，他常常是无耻地笑着看着我费力地向他走去。他喜欢坐在灿烂的阳光之下，任这毒辣的阳光晒着、烤着。

但通常情况是，我们并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，我们的话题匮乏到聊完家乡之外就再也没什么可聊的了。于是，这时我就会安静地靠着身后的土坡，舒舒服服地晒太阳。

由于常年伤口溃烂，我的身上总是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气。只能在这样毒辣的阳光底下晒着，才会好一点。我静默地翻出我的心来一并放在光下晒一晒，使这颗千疮百孔，流血流脓的心好上一些。

这一个这样的安逸的午后，简直是一种他人难以想象的奢侈。午后的阳光顺着眼睫毛一点点淌进眼里，连眼皮都被染成了暖洋洋的红。舒服到连骨头都酥了。

死啦死啦很少提到他的家乡，加之他那一口东西南北方言大杂烩，更是令人摸不清底细。我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喜好。他不说，我也懒得问。我们沉默地晒了半晌，他眼皮抬了一下，咂吧咂吧嘴问我知不知道四七八团。

四七八团隶属于中央军七十五师下，是被派来支援滇军的唯一一支军队。打过不少仗，同我们一样也是孔夫子搬家――皆是输。前一个月，四七八团的团长便生不见人，死不见尸了。于是被抛弃了的士兵迅速涌进禅达，同我们混在一起。

“他们团还在呢？”

死啦死啦忽然笑了，仿佛是在笑我的愚蠢。他灿烂的笑容里还有几分得意。我看他好像还稍稍地挺直了腰板。我闹不清他整什么幺蛾子，用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

“四七八团前一个星期就回去了，留在禅达的，早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了。”

“温正知道不？”

我惊得倒吸了口冷气，同时终于被这荒诞的事实弄得摸不着了头脑。二〇〇的人怎么会调到一个这样名存实亡的团长之位上。有心眼的都知道这是典型的明升反降。死啦死啦只是笑着并不回答，任由我怎么踹他踢他，他只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。我思考了片刻，得出了一个令我寒毛矗立的答案。

“前几天……学校操场不会是他炸的吧？那可是好几亩烟田。”

“你这脑子吃什么长得，我看你就是一猴。”

死啦死啦淡淡地笑了一下，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土坡。眼皮半抬，颇为得意的看了我一眼。

“温正跟我一样，走一路拾一路的阿猫阿狗。四七八团又活了。”

我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。温正是正经从军校里出来的，会开坦克的军官。他这个伪团长怎么敢同他划上一个等号。死啦死啦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，忽的就沉默了。顾自地靠着我晒太阳，也许他也发觉他自己的想法挺无聊的。我懒得推开他，身心都乏得厉害，只想此刻就闭上眼睛昏睡过去。

半梦半醒之间，我略抬眼皮看着他。明媚灿烂的阳光斜斜照过来，给他镀了一层梦幻的金边。就像是下凡渡世人过南天门的仙人。

死啦死啦是个真正有本事的，兴许他从前是个绿林道里的土匪头子，山上断了粮就跑下了山头，找了个高官的尸体，衣服一扒就大摇大摆的做起了团长。他是假的，正因他是假的，他再有天大的本事，在面对乌压压的近千号没了魂的溃兵时，少了一点底气。正因太有本事，这一个微不足道的缺点，就变成了致命的东西。

在未来的某一天，他终会束手无策，终会气得七窍生烟，终会跌倒然后睡上一觉。这缺点终会害了他。

“你是个有本事的。”

因为他带来了希望，使之永远不灭。

这是他留给我的永不磨灭的痕迹。

“什么？小太爷您刚刚说什么，小的我没听到。”

他陡然提高了音量，假装自己刚刚没听到。我仅剩不多的睡意就这样被他毁了，颇为心烦意乱地伸了个懒腰，站起身来便要往屋里走。

“死啦死啦，你大爷！听清楚了没有？小太爷不奉陪了。”

我回了屋，将他与阳光拒之门外。